第426章 星海沸腾

    第426章 星海沸腾
    燕京国际会议中心·晚上六点四十五果核科技2001年產品发布会在一个小时前便早已开始前的预热。
    只是vip区的贵客，习惯於此刻才进场。
    穹顶水晶灯倾泻而下的光芒，在深色羊毛地毯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锐利几何图形。
    90年投入使用的国际会议中心最大的主会场此刻座无虚席。
    2300个座席如同嵌入了沸腾的音符。
    电子设备低鸣的底噪、快门开合近乎连续的咔声，更有一种被强行压抑却蓬勃欲出的兴奋低语，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交匯。
    空气是暖烘烘的，混合著崭新的羊毛地毯味、年轻人汗液中进发的青春荷尔蒙气息，还有一丝丝从后台隱约飘来的、类似塑胶与金属混合的电子设备预热气味。
    巨大的水晶灯阵列投下的光柱，在赞动的人头上方製造出一个个明暗交织的小型剧场，隨著人影晃动不断变幻看边界。
    偶尔，角落里有安保人员袖章上的反光標识一闪，像黑暗中转瞬即逝的萤火虫。
    台下涇渭分明又交织融合。
    后方与两侧看台区，是被特意组织来的各高校学生代表群体最为惹眼。
    他们不像传统会议里的“背景板”，萤光棒、发光手环、甚至自製的闪亮应援牌在昏暗的观眾席后方匯聚成一片汹涌跳跃的“星辰之海”。
    暖场dj打出的强烈电子节拍让这片星海隨之摇曳起伏，几张熟面孔如华清孔昊和他的团队、西蜀財大的肖佩和钱静等人也置身其中。
    肖佩紧握著萤光棒，她身边一个扎著双马尾的女生，兴奋得手都在抖，相机镜头好几次都没对准那块倒计时牌，引得周围发出一片善意的低笑。
    另一个身材敦实的男生则死死咬著下唇，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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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瑶带著表妹慕婉莹也坐在人群里，
    旁边，自然是转学而来的唐斗斗，这让慕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电灯泡。
    没办法，她的级別比后台里的柳斜阳低多了，只能坐在这里。
    她身边几个同学正端著卡片机对著舞台侧翼那块巨大的、不断翻滚减少的数字时钟拍照，兴奋地低喊著“终於开始了！”
    一个被挤在过道边的记者甚至差点被挥舞的萤光棒打掉了笔记本，她不满地警了一眼，却迅速被这股纯粹的、近乎朝圣的狂热情绪感染，乾脆也起脚尖望向舞台侧翼。
    这与过去只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企业宣布重大消息、领导正襟危坐的发布会氛围截然不同，
    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等待多时的狂欢入口。
    中前区则是媒体“战区”。
    扛著长枪短炮的摄影记者们半跪在过道和预留机位前，神情专注中带著新奇。
    文字记者们则里啪啦地在笔记本笔记本上敲击著或者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著，不时抬头扫视全场，试图从这热烈的氛围中提炼出核心信息点。
    许多人桌上还放著印有《盗將行》歌词和“重新定义个人计算机”字样的预热宣传页，他们知道，今晚不仅是报导一个產品，更是在见证一种新的营销模式与用户情绪的爆炸。
    这时，一束追光灯精准地扫过前排的vip贵宾区域。
    智柳刚在丝绒座椅落座便察觉了异样，连呼吸都不由得微微一滯。
    他下意识扶了扶鼻樑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地扫过左右。
    左边，科技部常务副部长正微微倾身，与教育部的部长低声交谈著，两位大佬级人物的面孔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格外认真。
    右边，工信部的一把手正沉稳地翻阅著手中那份製作精良、封面烫金的《果核科技全新个人计算机產品手册》，神情是审视而非应付。
    目光稍移一一燕大、华清、人大、外交学院、燕航各个在京高校的校领导联袂而坐。
    更深处，他甚至看到了两张常在新闻频道重要画面中出现过的、身份显赫的面孔。
    饶是大场面见过不知凡几的智柳，此时的呼吸也不由得一滯。
    这绝非一个普通企业，哪怕是行业龙头的新品发布会该有的排场。
    过往盛况，能请动一个司局长已是荣光。
    今这阵仗一一科技、教育、工信三大部委的正副职，顶尖高校的掌舵人，乃至更高级別的象徵性人物—.
    这哪里是站台？
    这分明是將整个国字號体系里与科技、教育、信息產业相关的决策顶层搬来了大半！
    规格之高，阵容之豪华，远超任何一家民营企业能企及的巔峰时刻，更直逼国家级战略工程的启动仪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和惊撰住了智柳。
    难道.
    今天果核科技发布的，不仅仅是旗下的计算机？
    智柳的后槽牙都疼了起来。
    深挖吴楚之所有摆在明面上的动作后，再结合昨晚饭局中的试探，他很清楚，这小王八续子要搞的，绝不仅仅是整机组装业务。
    而是软硬结合的集成电路，甚至可以说是半导体產业。
    虽然他並不看好吴楚之最终能成功，但也很清楚，在这种理念下，果核科技和传统的计算机品牌商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的企业，
    所以，这小子能玩出什么来，他还真猜不到，
    “老师，”身旁的杨志远按捺不住心中的波涛，凑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那份不可思议的惊骇，
    “这阵仗—是不是太夸张了？区区一个国產品牌机发布会，就算是跨入主机行业至於吗？
    我们幻想哪次划时代的发布会，也没惊动过这么多尊真佛同场啊！”
    他环视著周围那些只能在行业峰会或电视新闻里仰望的面孔，感觉自己正身处一场规格高到离谱的“魔幻现实”现场。
    他隔壁一直沉默观察的郭伟，目光却像钉子般锁在舞台侧翼那块倒数只剩最后几分钟的巨型电子倒计时牌上。
    背景那变幻的深邃星空图让他看得有些发呆。
    杨志远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突然低声开口，语调带著一种穿透喧囂的冷静：“时代早就变了，你听听这配乐“
    此刻，音响系统流淌出的已非传统暖场音乐，非主旋律，甚至比一般情歌的流行歌曲更嘈杂。
    “here wego！ale~ale~ale！go！ go！ go！ ale~ale~ale！'
    智柳知道，这是98年世界盃的主题曲，传唱度很高，但他欣赏不来。
    他只觉得脑袋瓜子喻喻的，很是烦躁。
    但让他无奈的是，光束扫过台下，那片黑压压的学生观眾群体立刻如同被点燃的海潮，无数萤光手环隨著音乐的呼吸同步明灭起伏，匯成了与台上光影交相辉映的浩瀚星环。
    郭伟的下頜朝观眾席后方那片沸腾的“星辰之海”扬了扬，
    “果核的目標从来就不是我们习惯的那批『稳重”的企业用户。他们要截留的，是这些——“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洞悉的胃嘆，“躁动的、代表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主流消费话语权的血脉。
    他们本身就是网际网路的原住民，天生追求认同感和仪式感，
    这场发布会，至少这些音乐，已经精准无比地戳中了他们的g点。”
    这种调动情绪的能力，早已超越了传统科技公司的界限，更像娱乐巨头的巔峰之作。
    杨志远刚想说一句『这纯属標新立异不知所谓”的话，不过话没出口，眼角余光所见，让一脸便秘的恋了回去。
    好吧，坐在自己便宜老师另外一边的，一向以温婉端庄嫻雅示人的智家二小姐智甄，此刻，在dj调高的音浪中，竟也像后排那些普通学生一样，隨看劲爆的电子节拍轻轻地、但清晰地晃动看肩膀。
    师徒三人苦笑的对视了一眼后，却也坐直了身体。
    不是说他们对果核的这个发布会有多肯定，而是这个发布会至少目前观眾的反应给他们上了一课。
    《生命之杯》结束后，场內奏起了一段让智柳、杨志远、郭伟都耳熟能详的旋律。
    没法不耳熟。
    就是果核科技半个多月就在各大渠道滚动播放的《盗將行》，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不过此时现场播放的前奏，又像是重新编排过了一般。
    那熟悉的民谣旋律进行了彻底的电子化解构与升级。
    时有时无的电子鼓点、深沉的贝斯铺底、还有昂扬又充满科技感的合成器音色，合著採样自古箏的电子化弦律，交织成一股既古典又未来、既磅礴又躁动的独特声浪。
    就在这电子重构的《盗將行》前奏將歇未歌之际，舞台主屏陡然大亮，
    一幅泼墨山水长卷徐徐展开，硝烟战马踏破城门的水墨动画中，追光灯如月光般骤然倾泻而下，精准笼罩在从升降台缓缓现身的两个身影上。
    濮树依旧穿著他那標誌性的旧麻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怀抱木吉他像抱著老友。
    而他身侧的邹迅一袭素白暗纹旗袍，肩头松松搭著濮树的牛仔外套，未施粉黛的脸在灯光下透著玉石般的莹润。
    两人视线交错的剎那，濮树的手掌极其自然地滑下，轻轻护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前。
    大屏幕適时切到他这个细微动作，台下顿时爆发出更剧烈的尖叫。
    “劫过九重城关濮树干净如清泉的嗓音流淌出来，是那种近乎白描的坦荡唱法，每一个字都像山涧石子般清晰滚落。
    当唱到“趁擦肩把裙掀“时，他侧首望向邹迅，眼里的笑意如同偷得手的少年。
    “踏遍三江六岸“邹迅的烟嗓立刻接上。
    这曾经让无数人惊嘆的、带著砂砾质感的声线，此刻穿透电子混音层叠的编曲，像一柄裹著绸缎的匕首直刺人心。
    唱至“大盗脾四野“时，她下頜微扬脾睨眾生的眼神，与mv里策马踏破敌阵的將军影像完美重叠。
    高潮段落的“取腰间明珠弹山雀“响起时，奇蹟般的一幕发生了一一濮树的手从她腹前移开，
    穿过流淌的光影，坚定地握住了她空著的左手。
    邹迅几乎同时收紧手指回握，两人指节紧扣的剪影被放大投射在巨幅泼墨山水背景上。
    “啊一一！！“观眾席后方如同投下深水炸弹无数大学生疯魔般脚嘶喊，震得地板都在隱隱颤动。
    前排有戴眼镜的男生激动得直接单膝跪上座椅靠背，举著摄像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设备。
    “看啊！他们手上的戒指！“
    西蜀財大学生区爆出带著哭腔的尖叫，肖佩和钱静抱在一起又跳又叫，脸涨得通红。
    这火车票，值了！
    过道旁一对情侣死死交握著对方的手，女孩泪光闪闪地冲男友喊：“他们结婚了！他们结婚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这声吶喊像火星溅入油海，后排看台瞬间燎原成一片挥舞的手臂与尖叫的森林。
    此刻的尖啸与泪光並非只因明星登台。
    当濮树左手无名指的戒痕与邹迅小腹微隆的轮廓在追光下成为铁证，他们用七年错失终成眷属的故事，亲手缝合了整整一代人对爱情信仰的伤口。
    现实中，濮树游离避世如孤鸿，邹迅炽烈漂泊似流火，乐评人曾扼腕嘆息“惊世才情终成平行线”。
    而此刻大屏上交缠的指节与孕相，恰似给《盗將行》mv里那个“宋朝大盗与闺秀错过三生”的悲剧砸下石破天惊的番外篇！
    於台下这些挣脱中学桔、却撞进物慾横流时代的大学生而言，这对文艺神坛眷侣的圆满，远比歌词里“掷群雄下酒宴”的豪语更震撼心魄。
    他们见证的岂止是婚姻？
    是理想主义对世俗规则的叛旗高扬！
    当他们形只影单，却为別人爱情泪流满面时，哭的更是自己不敢懂憬的纯白未来一原来真有人能踏碎“毕业即分手”的魔咒，在名利场漩涡里紧滚烫真心。
    当最后一句“立枇杷於庭前“的余韵散在空气里，山呼海啸的声浪几乎掀翻会议中心的穹顶。
    当濮树邹迅紧扣十指的剪影撞破大屏的瞬间，智甄的指骨猛地压在尾戒冰凉的戒面上，那里深刻著歌词里她最喜欢的那句“掷群雄下酒宴“歌词的缩写。
    喉咙里那股汹涌的尖叫几乎要撕裂教养的堤坝衝口而出一一她甚至能感觉到声带被灼热气流绷紧的震颤。
    血液呼啸著衝上脸颊的瞬间，耳畔那些尖锐到破音的吶喊仿佛被放大了十倍，震得耳膜喻喻作响，心臟以一种超乎寻常的节律狠狠撞击著胸腔一一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汹涌的、亟待喷发的鼓胀感，让她瞬间理解了后排那些疯魔的举动，那几乎是一种生理上的共鸣。
    但身边大伯金丝镜片反著的冷光，如同一桶冰水迎头浇下。
    她修地咬紧牙关，將衝到唇边的吶喊死死咽回，只从齿缝里泄出一丝短促到近乎室息的气音。
    滚烫的血液却疯狂涌向耳廓和脸颊，烫得她睫毛都在发颤。
    压在戒面上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借这句刻入骨血的桀驁歌词汲取力量。
    藏在裙摆下的脚尖失控般跟著邹迅撕裂长空的烟嗓重重踩了一下节拍。
    智柳其实很想对侄女说，想叫就叫出来的，本就是青春的年纪，
    不过身在这个高规格vip区，周围皆是领导的场合，让他也不便开这个口。
    警见一个带著果核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智柳伸手招来他，低声询问他是否能安排智甄去后面学生阵营入座。
    工作人员虽然觉得这要求很奇怪，但他也认得眼前提出要求的是智柳，反正学生区那边为了控场，有不少的工作人员，让一个座位出来也不打紧的，乾脆的点了点头。
    智甄甜甜的对著大伯道了一声谢后，便小脸藏不住兴奋的跟著工作人员来到后面学生区一个空位落座。
    眼见著智甄踩著雀跃步伐消失在观眾席过道尽头，郭伟彻底失语，只能报以一声复杂难言的苦笑。
    倒不是他对智甄有某种想法，两人年龄完全是倍数关係，他也不至於这么禽兽。
    而是，连这位被智柳视为家族典范的未来女律政精英，竟也在吴楚之营造的这个场域里不自觉地被同化。
    智甄离去时的背影，是一种努力想保持大家闺秀体態却又藏不住跃跃欲试的急切，这足以说明果核设计的这场发布会的可怕魔力。
    这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科技產品发布会，而更像一台精心编织、精准投餵时代情绪的视觉与情感盛宴的开场。
    此时的郭伟心里雪亮，他知道果核和幻想的產品发布会最大的区別了。
    幻想的產品发布会，直面的，是渠道商，最核心是要让渠道商知道，这款產品有多好卖以及幻想集团配套的销售政策。
    而果核的產品发布会，直面的，是终端客户，最核心的，是要让最终用户知道这款產品的產品力有多强。
    此时此地，郭伟不好评价二者的优劣，但他很清楚，果核的这套打法，是面向未来的。
    毕竟，渠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时势下的阶段性產物，隨著时和势的变化，最终会走向消亡。
    只是让郭伟不解的是，吴楚之此时取消渠道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超前了。
    濮树和邹迅紧扣双手的剪影在《盗將行》的最后一句“立枇杷於庭前”余韵中定格，掌声与尖叫的狂潮几乎要掀翻国家会议中心的穹顶。
    这场近乎完美的音乐演绎將现场气氛推至前所未有的沸点，空气中沸腾著纯粹的音乐狂热与对偶像的崇拜。
    然而，当灯光重新亮起，喧囂稍歇，一股更为焦灼的期待却在人群暗处急速滋生一一歌词里那句“想为你窃玉警”如同烙印般刻在眾人心头。
    《盗將行》作为果核科技铺天盖地预热的核心主题曲，其精心製作的mv海报上那句“果核为你，窃取玉”的gg语，早已通过校园广播、论坛討论和倒计时檯历等渠道，將公眾胃口高高吊起。
    发布会即將开始，这枚被大盗许诺为心爱之人窃取的“玉”，究竟是何方神圣？
    它如何与果核“重新定义个人计算机”的宣言相关联？
    这种好奇並非仅限於普通观眾。前排vip区域，產业巨头们也同样眉头紧锁。
    郭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手中那份经由“熟人”从长城工厂流出的详细配置单一cpu：pentiumlll图拉丁1.13-1.4g/赛扬图拉丁1.0-1.4g
    主板：锤子电子815ep-bstepping
    內存：hy电子sd256mb*2/128mb*2
    显卡：锤子电子gf4mx440-128mb/gf2mx400-64mb
    硬碟：希捷40g-7200转显示器：
    这些在產业链上毫无秘密可言的部件清单，在主流电脑已经进入pentium4的时代背景里，此刻显得如此平庸，与发布会上营造出的顛覆性期待格格不入。
    这套配置，甚至还不如果核之前搞出来的网吧机配置高！
    杨志远紧锁眉头，这种配置放在幻想的產品线上，最多算个入门机型，哪里配得上如此高规格的预热和发布会？
    智柳的指尖无声地敲击著扶手，吴楚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枚“玉簪”，难道是障眼法？
    后排媒体区，记者们在本子上疯狂打下问號，前排教育部长与科技部副部长的低声交流也被这个悬念打断。
    整个会场瀰漫著一种甜蜜的疲態。
    数首热歌暖场、巨星倾情演唱固然过癮，但最初的兴奋过后，一个多小时高强度的视听轰炸也让人期待有一个节奏的喘息。
    难道还要再听一组炫目的技术参数介绍？
    疲惫感开始在人群中无声蔓延，
    就在这疑惑与疲惫交织的临界点上，通道阴影处的吴楚之透过幕布缝隙，精准地捕捉到了观眾席微妙的情绪变化一一智柳微僵的侧影暴露其內心的困惑，后排某些观眾稍显鬆懈的坐姿暗示著注意力即將涣散。
    他嘴角掠过一丝冷冽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抬手整理了下白色衬衣的袖口。
    那枚秦莞亲手別上的铂金袖扣反射著后台幽暗的光线，而此时他却將袖子挽了起来。
    emmm“
    作为一个99派阵营的企业家，儘管他很不爽这个划分，但他也不得不遵循这个时代的一些潜规则。
    身在科技圈里，那就得穿上科技圈的標准工装，这是对时代、对职业的尊重。
    对员工而言，格子衫、牛仔裤是他们的工装，而对科技企业的企业家来说，也就是把格子衫换成圆领衫或者衬衣，顶天了秋冬时再在外面加一件单西。
    但牛仔裤和newbalance是不变的標配。
    吴楚之也不例外，遵循著这个传统。
    其实他更想穿一件黑色圆领衫的。
    但经过女帝和妖后的反覆討论，认为还是应该討好那群因为他『西装暴徒”范而被圈粉的粉丝，於是换成了一件白色衬衣。
    倒也.没他想像的那么娘拥有倒三角健美身材的帅气男生，白衬衫搭蓝色牛仔裤，显得有型、时尚、活力十足。
    “吴董，观眾基本就坐，但通道还有部分记者在拍摄空镜，另外——大家似乎有点累了。”
    耳麦里传来导播清晰的提醒，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收到。”
    他平静地回应，抬手果断关掉了与后台通讯的麦克风。
    走向舞台入口的脚步稳如山岳，仿佛肩上承载的不是一场新品发布，而是一次早已布局完毕的战略推进。
    这扇门后，不仅藏著他为“重新定义个人计算机”打造的答案，更是他为精心铺设了数月的“玉簪之谜”布下的最后一道迷雾一一连郭伟费尽心机安插在果核供应链內部的眼线，以及手握完整配置单的產业大佬们，都未能窥破其中玄机。
    哗一一全场灯光骤然熄灭！毫无预兆，如同被一只巨手掐断。
    所有屏幕陷入漆黑，震耳的音乐然而止，
    数千人瞬间被拋入绝对寂静与黑暗的深海，惊呼尚未出口便被强行扼回喉咙。
    在这一刻，整个会场只剩下几千颗疑惑而期待的心在黑暗中砰砰直跳。
    死寂只维持了令人室息的三秒。
    咻！
    一束堪比探照灯强度的纯白追光，如同天罚利剑，撕裂厚重的黑暗，精准、霸道地砸落在舞台正中央！
    光柱中央，空无一物！
    隨即响起的是一阵广播声：“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果核科技董事长、首席体验官吴楚之先生！”
    隨之而来的，便是节奏明快、旋律激昂的《whatdoesn'tkillyou》的副歌作为bgm。
    巨大的欢呼声，瞬间响起。
    智甄的心臟停跳了一秒.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如同鬼魅，毫无徵兆地出现在追光最核心处。
    吴楚之单手插兜，閒庭信步般走到舞台最前方，姿態是令人惊异的鬆弛。
    仿佛他不是站在数千双眼晴的焦点下，而是在自家客厅迎接几位老友。
    麦克风靠近唇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带著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被黑暗淹没的、黑压压的观眾席。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落在每一个屏住呼吸的人脸上。
    emmm“““
    作为一个英语可以常年不及格的愤青，他是完全不想用英语歌作为出场背景bgm的。
    也就是时间上確实紧了点，好吧，他也是完全没想起这事。
    否则他一定要把现在閒得蛋疼的何沐阳和酷火组合拉上，先把《月亮之上》给整出来，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搞出《广寒宫破阵曲》的。
    反正《月亮之上》的前身《想你的人》，何沐阳99年就写出来了，无非是慢板改快板，
    足足十五秒的沉默，沉默得让空气都开始凝固。
    就在前排观眾几乎要因这无形的压力挪动身体时，他的声音终於从全场音响中流淌出来，带著奇异的颗粒感和一种近乎被咖啡因过度浇灌后清醒的慵懒，
    “咳！大家.”
    他开口了，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清晰无比，“请坐！”
    不是激昂的宣告，不是谦卑的开场白，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带著点无奈笑意的提醒。
    如同主人对稍显侷促的客人说“別站著，坐啊”。
    一种理所当然的鬆弛感立刻衝散了因黑暗而聚集的紧张。
    台下响起几片零星而压抑的笑声，显然是被他这反常规的“开场命令”逗乐了，也带著点终於进入状態的释然。
    智柳在心里嘆了口气。
    妖孽啊！
    与他同时想到这个词的，还有很多。
    不过都是在贵宾区里的—那些体制內的人。
    时至今日，吴楚之的家庭背景已经算是完全公开。
    所以，他们很清楚，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他那个工程师家庭，是没有机会让他在中学时代就接触到体制內的一本如同圣书一般的期刊一一《演讲与口才》。
    只有体制內的人，才会懂，眼前吴楚之所展现的演讲技巧有多高深。
    扫了一眼台下的领导们，吴楚之將目光抬高了三分。
    不过是一群萝下而已。
    他嘴角跟著笑意加深了一些，隨即做了一个极其生动的、略带夸张的无奈手势，
    “別笑，真的。知道我提前多久就在后台那个小过道里著吗？
    ？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对著台下晃了晃，“两个小时！整整两小时！从你们第一个观眾进来，我就在小过道里站著。”
    语气里满是“你们无法想像我经歷了什么”的委屈。
    “为什么呢？”
    他自问自答，无奈耸肩，“因为我们敬业的导播同志，瞄著外面监控屏跟我说：『吴董您缓缓！这会儿外面—
    他故意拉长声音，模仿著导播紧张的语气，“『乱得跟春运的火车站候车厅似的！为了安全您再等等！』“
    台下爆发出更清晰、更大片的鬨笑声。
    许多人瞬间理解了开场前那混乱与等待。
    “好，等等就等等。”
    他一摊手，“我这人吧，就一个优点一一听话！但这一等不打紧，工作人员怕我无聊又犯困，
    特別贴心地—”
    他故意拖长调子，引来全场侧耳，“给我端来了六杯咖啡！整整六杯咖啡！一杯接一杯！跟灌水一样灌我！”
    笑声彻底蔓延开来，不少人被他生动的描述和委屈表情逗得前仰后合。
    “结果呢？！”
    他忽然提高一点音调，把身体转向侧后方，指了指身后那片刚刚归於沉寂的巨大屏幕，“版权方的催款函来了！”
    画面適时地在巨幕上投影出一张巨大、严肃、带著红章的公文。
    不过那六边形的红章，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提前好的道具。
    “暖场的十五首歌！好傢伙！”
    他指著画面，瓣著手指一个个数似的，
    “首首都是我们公司年轻人投票选的经典热歌，版权费，”
    他对著台下瞪大眼晴，吐出清晰无比的数字，“单首最低价八万二！”
    嘶！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清晰的抽气声！
    尤其是那些了解音乐版权价值的大学生和媒体记者。
    吴楚之满意地看著观眾被数字“惊嚇”到的表情，慢悠悠地从牛仔裤屁股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列印纸，煞有介事地对著追光仔细展开，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模仿官方口吻的腔调开始念，
    “兹有一一歌曲《盗將行》，单次公开发布会现场播放权，人民幣二十万元正。”
    念完一行，他停顿，台下更安静了，都竖起耳朵。他手指向下挪了一行：“威廉古堡一一你们杰伦的作品，十八万！”
    又往下：“哦，还有首那个—·那个节奏很动感的——”
    他装作一时想不起名字，皱著眉头，另一只手在太阳穴上敲了敲，突然恍然大悟，“对！《生命之杯》！世界盃那个！版权费得付给欧洲那边，匯过去再加手续费咳咳，得二十好几万呢！”
    每报一个数字，台下的抽气声就重一分，气氛诡异又好笑。
    都知道小吴总在演戏，但都掛著笑容的陪著小吴总演戏。
    眼看“帐单”好像要念不完，他突然停住，抬头对著台下做了个极度懊恼、又像是刚发现天大坏消息的表情，
    “最要命的来了！”
    他表情夸张，“刚才我上来前，版权方经理堵著我，说他用一只手半捂著嘴，仿佛在复述悄悄话，但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吴总！濮树邹迅演出后现场气氛太好重放了一遍副歌，这得补交罚金！按协议再加10%！”
    全场譁然。
    吴楚之立刻做出一个快被逼疯的动作：把那张代表巨额帐单的纸，揉吧揉吧，狠狠地揉成一团，带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然后他立刻换上了一种极其“亲切”、“商量”的口吻，身体前倾，双手合十对著台下，
    “各位老板！观眾老爷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这窟窿实在有点大，兄弟我脸皮薄，不敢再喝咖啡了。”
    他猛地直起身，拍了一下胸脯（当然不重），露出一副“突然想到好点子”的灵光一闪模样，
    “这样！咱们眾筹！绝对透明公开！”
    一阵嘘声响了起来。
    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这首歌的版权，就在吴楚之自己手里。
    吴楚之当然是充耳不闻的，从后面憋著笑跑上来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个红色箱子，上面三个大字：募捐箱。
    现场的观眾笑疯了。
    压抑的疑惑、之前的疲惫感，在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不经又极度接地气的“眾筹求助”轰得烟消云散！
    巨大的鬨笑声如同火山喷发，汹涌澎湃地从观眾席的每一个角落进发出来，声浪震得地板都在抖动。
    连vip区域那几位原本正襟危坐的部长级人物，此刻也忍俊不禁，互相交换著眼神，无奈地摇头失笑。
    二楼一个隱秘的包厢里，秦莞、萧玥珈等人捂著额头一脸不忍看下面这活宝的表演。
    一阵巨大的嘘声夹杂著笑骂瞬间席捲全场：
    “吴黑心！你自己的版权还收自己费，演给谁看呢！”
    “退票！退票！虚假宣传！”
    几个后排大学生带头起鬨，立刻引发一片应和：“对！退票！”
    追光下的吴楚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震得一缩肩膀，脸上瞬间堆起十二分的委屈，两手一摊对著起鬨方向：
    “哎哎！各位父老乡亲，讲点道理嘛！”
    他声音拔高，透著股被冤枉的无辜劲儿，“谁家发布会收门票了？门口检票的小姐姐不是光查证件没收钱吧？您各位他手指画了个圈把全场包进去，“可都是持著邀请函光明正大进来的贵客！”
    这理直气壮的“贵客”二字壹得嘘声一顿。
    他紧接著变本加厉，一手按著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状“要退？行！”另一只手猛地朝出口方向一指，斩钉截铁：
    “退票处认准了一一出大门左拐！直走一万公里！巴格达服务站，找萨大叔退去！车马费自理啊！”
    “噗哈哈哈！”
    “臥槽！”
    “小吴总太会玩了！”
    这下整个会场彻底笑喷了！
    连前排几个部长都笑得直拍大腿。
    这混不吝的歪理配著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巴格达退票”成了点燃全场的最后一颗笑弹！
    台下的智甄死死捂住嘴，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她藏在学生区角落，眼角笑出的泪把睫毛膏都晕了。
    这人太有趣了，竟能把无赖耍得如此清新脱俗！
    钱静已经整个人笑得滑到椅子下面，捶著肖佩大腿：“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肚子抽筋！萨达姆收门票—他怎么想的啊！”
    肖佩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擦著笑出的眼泪，对著舞台方向用方言笑骂：“这个天杀的宝器！搞宣传不钱还喊我们捐钱？！”
    而智柳则是木著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
    指尖无意识地在丝绒扶手上敲击，吴楚之这场精准操控情绪、不惜自黑博眼球的表演，其胆色与手腕远超他对年轻创业者的认知。
    杨志远紧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成何体统！他还要不要脸了！搞產品发布会弄得像天桥杂要！”
    郭伟盯著台上收放自如的吴楚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有点意思——“”
    杨志远认为的胡闹，在他眼中却是教科书级的注意力抢夺术一一把发布会產品未揭晓的疲劳点，转化为情绪高点，让后续產品发布天然带“方眾期待”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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