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不在意了

    ……
    武魂城，教皇殿。
    当战报被颤抖的侍从呈上，比比东看完上面的每一个字后，即便是以她的心性和早已有所预料，握着卷轴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紫金色的眼眸中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过玄冥会以雷霆手段震慑，想过他或许会亲临一两个主要战场，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击溃敌军主力……
    但她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直接、如此酷烈、如此……不留丝毫余地的诛杀！
    数百万人！就在短短片刻之间，如同抹去沙盘上的标记，被从世界上彻底抹除！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却发现连自己的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玄冥那超然物外、视众生如蝼蚁的冷漠，以及他践行意志时那不容置疑的酷烈手段。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犹犹豫豫的孩子了。
    他是……神！
    一尊活着的神祇！
    一尊漠视生命、执掌生死的神祇！
    ……
    天使神殿。
    千仞雪周身流淌的金色神光在她读取完神念传递来的信息后，骤然凝固、黯淡。她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灿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茫然与……一丝刺痛。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少年玄冥为了几只被虐待的猫狗，与她据理力争，那双眼睛里有着对弱小生命的怜悯和固执。
    那个曾经会为微不足道的生命与她争执的少年……与如今这个轻描淡写间便让数百万人灰飞烟灭、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的身影……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明明……明明可以有其他方式震慑，可以俘虏，可以击溃……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极端、最残酷的这一种？
    “是在可以避免的情况下啊……”千仞雪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落与心寒。
    她一直知道玄冥变了，变得强大而冷漠。
    但直到此刻，她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力量或立场的差距，而是一种对生命本质认知的、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不再是那个会在意猫狗死活的少年。
    他是神。
    是执掌生杀予夺，规则由心，视万物为刍狗的……神。
    而整个大陆，都在他这冷酷的神威之下，瑟瑟发抖，被迫献上那由恐惧浇灌而成的信仰。
    ……
    武魂城，魂导器研究院深处。
    与外界因那场“天诛”而掀起的滔天巨浪截然不同，实验室内依旧只有魂导器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
    玄冥站在那架已接近完成的幽蓝色魂导机甲前，指尖白色神力流转，进行着最后的调试，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外界数百万人的生死，与他正在调整的这个能量回路并无区别。
    外界那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混杂着恐惧、敬畏、祈求的庞大信仰之力，跨越空间汇聚到武魂城，甚至隐隐向他涌来。
    但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心念微动，便将这股足以让任何神祇为之动容的力量，如同引导溪流般，悉数注入了实验室角落那座刚刚完成主体结构、散发着柔和白金色光辉的新“神柱”之中。
    信仰之力，对于神而言，是力量，是权柄的延伸，是构建神国、施展神迹的基石。
    它源于“相信”，蕴含着创造“奇迹”的可能。
    但玄冥对此，毫无兴趣。
    他不需要谁的“相信”来证明自己，也不需要依靠“奇迹”来实现目标。
    在他眼中，世界运行的规则清晰而冰冷，意志所及之处，便是现实。
    所谓的“奇迹”，不过是力量不足时对不确定性的美好寄托。
    而他，拥有将意志化为绝对现实的力量。
    信任与否，奇迹与否，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
    古月娜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她银紫色的长发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绝美的容颜上带着难以化解的复杂与沉重。
    她看着背对着她、依旧专注于魂导机甲的玄冥，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愧疚和一丝……茫然。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立刻上前。
    实验室内的宁静，与外界的风暴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却让她心中更加难受。
    她知道的，玄冥并非生来便是如此漠视生命。
    曾经的他会因为魂兽的遭遇而触动，会因为弱小的消亡而沉默。
    是那份沉重的责任，是冰龙王的遗志，是魂兽一族延续的压力，是她的期望……一点点地，将他推向了如今这条冷酷而决绝的道路。
    是为了解决那几乎无解的人与魂兽的矛盾，是为了给她和魂兽一族争取一个未来，他才不得不选择用最极端、最有效，也最残酷的方式，来强行重塑整个世界的秩序。
    是她，和这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他。
    “玄冥……”古月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梗咽，“对不起……”
    她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宽阔却冰冷的背脊上。
    “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是魂兽一族的拖累……你本不必……不必变得如此……”她的声音闷闷的，充满了自责和痛苦。
    她宁愿他依旧是那个有些别扭、却会对生命存有敬畏的少年，而不是如今这个挥手间伏尸百万、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神祇。
    玄冥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和轻微的颤抖，感受到古月娜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悲伤。
    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静静地让她抱着。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覆盖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的手很凉，如同玉石。
    “我没变。”
    他轻轻转过身，将古月娜拥入怀中，低头看着她那泛红的眼眶和写满自责的脸庞。
    “我只是……不在意了。”
    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不在意道德的评判，不在意杀戮的数量，不在意过程的残酷。
    他只在意结果，只在意他所要达成的目标，只在意他在乎的人。
    为了这个“在意”，他可以背负一切，也可以……抹去一切。
    所谓的改变，或许只是将那份曾经分散的“在意”，凝聚到了极致，而将其他所有，都归于了“不在意”的范畴。
    古月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纯粹到极致的冷漠与专注，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解脱，还是一种更深沉的悲哀。
    但她知道，这就是现在的玄冥。
    为了守护他所认定的“在意”，他甘愿化身屠戮百万的神魔，也将那份源于恐惧的信仰，视若无物。
    他拥抱着她，仿佛拥抱着他冰冷世界中，为数不多需要“在意”的温暖。
    而外界的一切风云，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