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不怀好意的笑容

    方幻海运的老大，杜远航，一大清早就被夺命连环call薅来公司，脸色黑得像锅底。
    这位老兄平时就是一张“生人勿近”的凶脸，这会儿眉头再一拧，好傢伙，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度，气压低得都能下场雨了。
    一个倒霉高管被推出来做匯报，声音都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报告杜总……原定开往荷兰的『长赐號』货轮，据说是遭遇了突发妖风，再加上船长骚操作超速，可能船体本身还有点毛病……
    总之，在苏伊士运河那儿，一个没留神，方向盘打歪，一头撞上了运河的堤坝，搁浅了。”
    “修復呢？要多久？”
    杜远航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预计……修復时间，七到十天。”
    “七到十天？”
    杜远航抬起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脸，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自己的脸皮给搓下来一层。
    七到十天！
    这对分秒必爭，视时间为生命的海运业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天塌地陷的灾难！
    “那他娘的得有多少船被堵死在那儿？”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火气。
    “如果真要堵上十天……那將会有超过四百艘巨轮，像下锅的饺子一样，全被死死地摁在那条小河沟里！”
    jit。
    just in time，“即时生產系统”。
    说白了，就是个“零库存”系统，海运和物流界的装逼利器。
    这套系统的核心思想，用四个字就能概括：极限卡点。
    不囤货，不压仓，把成本压缩到极致，库存压到最低，號称是现代物流学的巔峰之作。
    不需要的货绝对不拉，需要的时候才发，而且数量必须刚刚好。
    船只到港时间卡得死死的，一分钟都不多等，完美避开港口拥堵。
    整个链条就像一台精密的、严丝合缝的超级机器，效率高得令人髮指。
    匯报的高管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但这套系统的死穴，也恰恰就在这儿。
    一旦某个环节掉了链子，哪怕只是迟到个两天，整个物流体系就得当场瘫痪。”
    杜远航的眼神愈发冰冷：“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是迟到两天，而是直接要瘫十天。那后果呢？”
    “一场席捲全球的物流风暴，不，是物流海啸！
    造成的损失將是天文数字，起步就是数千亿美金！搞不好得数万亿！
    最先遭殃的就是能源，事故刚出没多久，国际原油价格已经坐著火箭往上窜了。”
    “我们方幻的损失呢？”这才是杜远航最关心的问题。
    “损失惨重！杜总，您知道的，现在全球超过65%的海运业务都攥在我们方幻手里，每天要从苏伊士那条水道里钻过去的船，我们占了大头！”
    在jit这套规则下，迟到就是原罪。
    一旦延误，就意味著天价的违约金。
    “不过，”匯报人话锋一转，
    “这事儿不是咱们的锅，所以责任可以甩出去。
    真要打官司，也该去找『长赐號』的东家，msc海运的麻烦。”
    msc海运。
    这名字杜远航熟得很，是一家欧洲的老牌航运公司，也是方幻海运在欧洲大陆最扎眼的竞爭对手。
    说是欧洲为了对抗方幻一家独大，硬生生扶起来的“屠龙勇士”也不为过。
    虽然底子不差，但最近也是傍上了大金主，才敢这么跳。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要是操作得好，我们非但不用赔钱，反而是一次天赐良机，能一棍子把msc打残？”
    “理论上……完全可行。虽然我们短期內会受损，但只要把这口天价大锅死死扣在msc头上，他们就算不当场破產，也得被扒掉一层皮！”
    那可不是扒层皮那么简单，这一击，这简直就是一记蓄满了力的“庐山升龙霸”！
    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让msc海运这个心腹大患，直接从地球上消失！
    杜远航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又恢復了那副运筹帷幄的老总范儿。
    “行，我知道了。现在，最著急的是谁？”
    “印尼。咱们不是正有一批特供的变异病毒疫苗，要运过去救火吗？
    结果倒了血霉，船队正好在事故当天，排著队等著过运河呢。”
    哦，对，疫苗。还有这茬。
    杜远航想起来了，这事儿还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当初全球第一波疫苗配送，空运海运双管齐下，但主力还是飞机。
    可到了第二波，各国政府一合计，空运那价格，简直比疫苗本身还贵，本末倒置了属於是。
    於是，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物美价廉的海运。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杜远航的推波助澜。
    那么大块肥肉全让给航空公司？
    当他杜远航是活菩萨吗？
    那时候海运业正惨得揭不开锅，他硬是凭著手腕，把第二波疫苗配送的盘子全端到了自己碗里，建立了一套完全依赖海运的配送体系。
    各国政府也没意见，毕竟，能省钱谁不乐意呢？
    虽然有人骂方幻这是借著疫苗发国难財，搞双重垄断，但杜远航从来不在乎。
    这年头，心不黑手不狠，怎么在刀光剑影的商场上混？
    稍一鬆懈，方幻海运指不定又得被人像当年一样，强行拆得七零八落。
    那种憋屈，他发过誓，绝不会让当年的惨剧重演！
    “这下……倒是有点棘手了。”他喃喃自语。
    可惜归可惜，但也没办法。
    但事已至此，又不是方幻故意把船开到沟里去的，只能说他们点儿背。
    “救援工作呢？埃及那边怎么说？”
    “埃及政府那边急得快上吊了，但他们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史诗级堵塞，完全抓瞎。
    这不，已经火烧眉毛地向我们方幻发来求援信號了。”
    “想让我们派技术专家过去？”
    “是。他们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肯出人出力，把全世界最顶尖的打捞和疏浚专家都摇过去，肯定能儘快把那艘破船给挪开，让航道重新通畅。”
    “……”
    杜远航沉默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发出“篤、篤”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谁敲著丧钟。
    匯报的高管是个人精，一看杜远航这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试探著说：
    “看样子……杜总您，並不打算帮这个忙？”
    杜远航笑了，那笑容让在场所有人背脊发凉。
    “你看，航道已经堵了，jit系统已经崩了，全球物流瘫痪已成定局，对吧？
    而这一切的锅，都得由我们的老朋友msc海运来扛。
    那么……弟兄们，告诉我，现在什么对我们最有利？”
    一名高管瞬间领悟，眼中精光一闪：
    “……救援工作拖得越久，msc要赔的钱就越多。
    拖到他们砸锅卖铁都赔不起的地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我们就能兵不血刃地，看一个竞爭对手原地爆炸，再兵不血刃地吞掉他们的所有市场！”
    话音落下，杜远航和在场的所有高管，脸上都浮现出同款的、默契而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孺子可教。”杜远航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都想明白了，那该怎么做，不用我明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