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抹除

    令薇欧拉没想到的是，奥莉维婭竟然主动请求前往。
    （虽然不知道这精灵又要干什么，但既然她想要去，就是隨便她好了。）
    永霜峰通往西北海岸的小径上，只有风捲起雪沫，拍打在沉默前行的两个身影上。
    奥莉维婭拉紧了防风斗篷的兜帽，精灵的尖耳在布料下敏感地捕捉著风中的每一丝异响。
    她的皮靴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发出咯吱声响，每一步都带著她那巡林客巡逻时特有的谨慎。
    翠绿的眼眸锐利地扫视著前方被冰雪覆盖的崎嶇地貌。
    扭曲的枯木，裸露的黑色岩层，以及远处如同巨兽獠牙般林立的冰崖轮廓。
    与她的小心翼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走在前方稍远处的锋刃。
    那具暗色的构装体在灰白的世界里像一个移动的剪影，它的行进方式近乎诡异。
    沉重的金属脚掌落在雪地上，竟只留下极浅的痕跡，仿佛没有重量。
    更令人不適的是它的绝对寂静！没有呼吸声，没有机械运转的嗡鸣，甚至没有衣料摩擦的窸窣。
    它只是稳定地而精准地移动著，像一道划开雪幕的阴影，不断接收並处理著周围环境的庞杂数据。
    此地的风速，温度梯度，岩石成分，包括远处冰层下暗流的微弱震动……以及，任何非自然的能量残留。
    越靠近凛风峡湾，环境变得越发恶劣。
    风中的湿气加重，裹挟著冰粒，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空气中开始瀰漫著一股独特的气息，混合著深海寒意与古老冰层挥发物的凛冽感。
    “能量场开始紊乱。”锋刃毫无预兆地停下。
    冰冷的电子音打破冰风的呼啸，全神贯注的奥莉维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嚇了一跳。
    它光滑的头部转向左前方一片被巨大冰掛遮蔽的岩壁。
    “前方三点七公里，检测到异常空间褶皱及高强度能量湍流。符合凛风峡湾入口特徵。”
    奥莉维婭顺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冰蚀地貌，狰狞且混乱。
    以及更远处天地相接处那令人心悸的灰蓝色雾靄。
    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庞大且如同实质般从那个方向瀰漫开来，让她的自然魔力运转都微微滯涩。
    （……好可怕的能量乱流……哪怕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
    “请跟紧我。”锋刃再次开口。
    它的手臂微微抬起，一层微弱且不可见的能量场在它前方展开。
    瞬间开闢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
    奥莉维婭立刻紧隨其后，感受到压力骤减。
    她看著前方那沉默开拓的背影，心中那份因非人造物而生的寒意稍稍褪去，多了几分安心和更深的敬畏。
    穿过一道如同天然门户的巨大冰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奥莉维婭倒吸了一口冷气。
    【凛风峡湾】到了！
    它並非想像中的狭窄水道，而是一片无比辽阔的冰冻海域，被直插云霄的漆黑峭壁所环抱。
    如同山峦般的巨大幽蓝浮冰在墨黑色的海面上缓缓漂移、碰撞，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峡湾上空终年不散的惨澹云涡缓缓旋转，不断投下冰冷的雪霰和致命的冰棱。
    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吞噬，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永恆的昏蓝色调子中，显得异常压抑。
    风在这里化作了无数尖啸的冤魂，疯狂拉扯著一切。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无所不在的能量乱流。
    肉眼可见的魔法辉光如同失控的闪电，在冰崖与海面之间疯狂跳跃。
    这力量竟能撕裂空间，留下短暂而刺眼的灼痕。
    空间本身似乎並不稳定，偶尔会產生细微的扭曲和折射，仿佛隨时会裂开通往虚无的缝隙。
    （……这简直是…元素的地狱！）
    奥莉维婭脸色发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弓。
    在这里，她感觉自己变得渺小无比，精灵与自然的联结被狂暴的能量撕扯得七零八落。
    锋刃却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它头部微侧，仿佛在倾听著什么。
    “检测到多处非自然能量残留。匹配特徵：终焉教团探测术式，空间信標，以及…虚空污染。”
    它报告道，电子音在一片自然的狂暴中显得异常突兀且冰冷，“目標区域已处於监控之下。”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沉闷、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巨响撼动了整个峡湾！
    轰隆隆！！！
    就连锋刃都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以应对剧烈的震动。
    奥莉维婭前方百米处，一块巨大得如同小型广场般的浮冰猛地炸裂开来！
    不是自然的撞击，而是从內部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生生撑爆！
    冰屑与海水冲天而起！
    而在那混乱的中心，一个庞大而扭曲身影缓缓升起！
    那东西像是由无数融化了一半的惨白尸骸，与幽暗的虚空能量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兽！
    它没有固定的形態，主体如同一个肿胀腐烂的鯨鱼头颅，却生长著数十条由寒冰和阴影构成的触鬚！
    它的体表不断滴落著粘稠的紫黑色淤泥，散发著刺鼻恶臭的气味。
    每一滴落在冰面上都会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一只充满疯狂与痛苦的巨大独眼，在它头颅正面缓缓睁开，死死锁定了峡湾內唯二的两个“异物”！
    “虚空杂交种！”奥莉维婭失声惊呼！
    强烈的厌恶与恐惧让她瞬间拉开了长弓，翠绿的自然魔力在弓弦上匯聚成箭矢的形状。
    “这是教团投放的试验性怪物！他们把虚空污染和冰域魔物的残骸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那怪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中混合著鯨歌悲鸣与虚空尖啸。
    巨大的触鬚猛地抬起，那足以拍碎城墙的力量和腐蚀性的虚空淤泥，朝著它们狠狠砸落！
    攻击未至，那令人心智混乱的疯狂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奥莉维婭的箭矢抢先射出，蕴含著净化之力的翠绿光芒撞上一条触鬚，却只是让它微微一顿，腐蚀掉一小块表面。
    那点伤害对於它庞大的躯体来说微不足道！更多的触鬚如同天罗地网般罩下！
    （……糟糕！这东西的力量和污染性远超预期！）
    就在她脸色煞白，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一直静立不动的锋刃，出手了！
    它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锋刃並没有躲避它的攻击！
    暗色的身影瞬间从奥莉维婭身边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半空，正对著那砸落下来的其中一根最粗壮的触鬚！
    它的手臂结构瞬间变形、延展，化作一柄边缘高频振动的、闪烁著绝对冷光的漆黑利刃！
    没有巨响，没有能量对撞的光爆。
    只有一声轻微“嗤啦”声！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那条足以摧毁堡垒的恐怖触鬚，从尖端到根部，被无声无息的平滑削断！
    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喷出血液或能量，而是迅速变得灰白、崩解、化为飞灰！
    那怪物发出了更加狂暴痛苦的嘶鸣，更多的触鬚疯狂涌来！
    锋刃的身影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道鬼魅般的黑色折线。
    每一次闪烁，都伴隨著一条触鬚的无声断裂与湮灭！
    它的动作精准、高效、冷酷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能量浪费，仿佛一场经过绝对计算的完美刀功展示！
    奥莉维婭看得目瞪口呆，连弓弦都忘了拉开。
    （……这…这不是战斗…而是在切肉！）
    短短数秒，那不可一世的杂交巨兽，所有的触鬚已被尽数斩灭，只剩下一个光禿禿的丑陋主体，直到现在也还在不断滴落著淤泥。
    那巨大的独眼中疯狂更甚，它猛地张开黑洞洞的巨口，一股高度浓缩的紫黑色虚空吐息开始凝聚！
    也就在这一瞬间，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远在星露亭的薇欧拉，原本正拿著小勺给星璃餵蜂蜜酸奶，却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蹙了下眉。
    （……吵死了。而且还这么丑。那口浓痰还会污染环境。）
    她甚至没有停下餵食的动作，只是心念微动。
    【永恆权柄·抹除】。
    目標：指定坐標，非自然虚空杂交生命体。
    凛风峡湾上空，那刚刚张开巨口凝聚吐息的怪物，动作猛然僵住！
    它的庞大身躯，从头部开始，如同被橡皮擦从画纸上抹去一般，迅速变得透明、虚化……
    然后，彻底消失！
    依旧如往常一样，没有爆炸，也没有残留。
    甚至连它滴落的腐蚀性淤泥和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都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只有海面上那块破碎的浮冰和渐渐平息的波涛，证明著刚才短暂而激烈的衝突。
    锋刃悄无声息地落回奥莉维婭身边的冰面上，手臂恢復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威胁已清除。”冰冷的电子音平静地匯报。
    然后它转向那片重归“乾净”的海域，“继续执行侦察任务。”
    奥莉维婭僵在原地，握著长弓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看著那片空荡荡的海面，又看看身边沉默的构装体，最后下意识地望向永霜峰的方向。
    寒风卷过她苍白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冰冷，却远不及她心中那片因绝对力量而带来的、无边无际的震撼与寒意。
    （……我是…来干嘛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