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得偿所愿

    山君伏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轻微颤抖。
    张念恩则用灵识，轻轻托起了那本兽皮包裹的纸质书籍。
    书页泛黄，封面上用古朴的字体写著三个字：奔雷诀。
    她隨意翻看了几页。
    这是一部武道功法，但远比世俗流传的任何功法都要精妙，其核心要义，竟是引动天地间一丝微弱的雷霆之气淬炼內力，让內力变得狂暴无匹。
    难怪那山君战力如此强横，能以凡人之躯，爆发出堪比炼气二层修士的力量。
    凡俗世界，这本功法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对她而言，价值却很有限。
    她放下书册，灵识又卷向了那枚完好无损的玉简。
    將一丝微弱的灵识探入其中。
    剎那间，一股霸道绝伦的信息洪流冲入她的识海。
    这是一部炼体功法。
    其核心要义，便是引九天无尽雷霆之力淬炼肉身，分为五个大境界：雷蜕，雷涅，雷玄，雷煞，以及最终的天殛。
    分別对应著修仙体系中的炼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
    张念恩瞬间判断，这绝对是一部相当不错的炼体功法。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枚玉简中记录的，仅仅是第一境“雷蜕”的完整法门。
    这种情况下这部功法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不过依旧值得將此事匯报给家族，由家族来定夺，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
    她第一个想到了耀叔。
    可念头一起，又被她自己掐灭。
    耀叔是筑基期的前辈，日理万机，自己这点小事，怎好去叨扰他的清修。
    思虑再三，张念恩觉得此事应先上报族长，由族长定夺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纸。
    灵力注入，符纸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天而起，向著长功绿洲的核心地带飞去。
    做完这一切，张念恩才感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
    与此同时，长功绿洲灵脉核心。
    张家族长张崇山与七长老张耀，正对坐於一间静室之中，商议著家族未来的发展。
    “如今家族人口渐多，凡俗事务的管理也需儘快制定出一套完善的章程。”
    张耀正要开口，神色忽然一动。
    一道流光穿过禁制，精准地悬停在张崇山面前。
    张崇山伸手接过，灵识探入其中，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万雷炼体诀？”
    他看向对面的张耀，有些不解。
    “念恩那孩子，倒是有心了。”
    “一部炼气期的炼体功法，虽然珍贵，却也不必如此郑重其事地立刻传讯。”
    然而，他话音未落，却发现对面的张耀，整个人都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张耀身上陡然爆发。
    “耀儿？”
    张崇山心中一惊，从未见过张耀如此失態。
    张耀没有回答，他猛地站起身，手腕一翻，一条金光內敛的手鐲瞬间脱离腕间。
    正是二阶中品灵器，焱金索。
    “族长，事关重大，请隨我走一趟。”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无法压抑的急切与灼热。
    张崇山还未反应过来，那焱金索已在半空中轰然散开。
    下一刻，锁链形態骤然发生变化。
    不过眨眼之间，一头体长数十丈的金色巨龙便横亘於长功绿洲的上空。
    金龙摆尾，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撕裂云层，向著张念恩所在的山谷方向疾驰而去。
    ……
    山谷內，张念恩刚刚让数名大宗师將山君捆绑起来，准备带到城中大牢。
    忽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自天穹之上轰然降下。
    整个山谷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张念恩脸色煞白，猛地抬起头。
    只见天际云层被一道金光粗暴地撕开，一头神威凛凛的金色巨龙正从云后探出庞大的身躯，朝著山谷俯衝而来。
    光华散去，龙形消解，重新化作一片由无数金色锁链构成的悬空力场。
    两道身影，自力场上缓缓落下。
    为首一人正是七长老张耀。
    另一人，面容威严，是张家族长张崇山。
    张念恩的大脑一片空白。
    七长老？
    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表现的如此著急？
    “念恩，拜见族长，拜见七长老。”
    她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了一个礼。
    张崇山温和地抬了抬手。
    “不必多礼，你做得很好。”
    他的目光扫过山君，最后落在张念恩身上。
    张耀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锁定了那几件东西。
    他的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那堆物品之前。
    没有去看那本《奔雷诀》，也没有理会那些灵石。
    他的神识，径直扫过了那两枚玉简。
    確认了里面的內容后，一股无形的狂喜气息，自他身上一闪而逝。
    这两枚玉简中，其中一枚记录的正是万雷炼体诀的炼气阶段功法，与他手上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硬要对比的话，这一枚有完好玉简记录的功法更为完整，而张耀手上那枚更像是拓印版。
    至於另一枚有损伤的玉简，记录得则是这一修真家族的来歷。
    原来这个家族来自於东华州修真界，原本只是东华州修真界个普通的金丹家族。
    当然，这种普通是与中华州修真界的其他势力所比的，如果放在极西沙漠修真界，这就是一个超级势力。
    在数千年前，该家族诞生了一位雷灵根修士，此人天赋异稟，顺利修炼到了元婴真君的境界，家族也进一步晋升到了元婴家族。
    万雷炼体诀正是那位元婴真君所创。
    一开始创立的目的只是为了炼体，后面发现此部功法对于丹毒也有很好的驱散效果。
    由此家族修士几乎人人修炼。
    唯一的问题是，万雷炼体诀这部功法只有雷灵根修士，才能做到非常好的修炼。
    因为只有雷灵根修士有著对雷电很好的亲和力和控制力，可以细致的控制雷电，不至於使其损伤身体。
    这以情况在炼气阶段尚未完全体现。
    但到了筑基阶段问题就很明显了。
    因为炼气阶段所需的雷霆之力儘管强大，但不足以致命，而筑基阶段的雷霆之力威力则更加剧烈，也更加不好控制。
    对於筑基阶段修士，非雷灵根修炼万雷炼体诀，稍有不慎就容易將自己炼死。
    对此，就连那位元婴真人都没有办法解决。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更高阶位的修士，来控制雷霆之力。
    但这种方法並不现实。
    毕竟总不能给每位筑基修士都配一位紫府修士吧？如此大张旗鼓，极其容易走漏消息。
    就算筑基可以做到，那紫府修士总不能也这么办……
    发生了多次惨剧后，家族不得不叫停了筑基阶段万雷炼体诀的修炼。
    但家族又不捨得这么好的功法，就这么白白废弃。
    由此就有了奔雷诀的出现。
    奔雷诀並不由修士修炼，而是由凡人修炼修炼。
    修炼奔雷诀的凡人，除了体质会有很大提升以外，最关键的是生出雷灵根幼儿的概率也会有一定增加。
    儘管增加的並不显著，但只要基数够大，总能诞生几位雷灵根修士。
    由此家族愈发强大，巔峰时期仅一个家族便拥有足足5位元婴真君级別强者。
    只可惜无百日红，隨著时间的推移，多位元婴真君相继寿元耗尽坐化，家族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被敌人抓住机会，最终彻底覆灭。
    玉简中並没有说明到底是哪方势力覆灭了这一显赫的家族。
    只是提到让家族后人好好活著，不要想著报仇。
    ……
    张耀放下玉简，眼神复杂，久久没有言语。
    当年他在地渊秘境中寻到的那具枯骨，想必就是这个家族覆灭后，流落到极西沙漠的最后一批修士之一。
    他进入秘境，恐怕也是想寻找天材地宝，强行修炼『雷蜕』篇。
    可惜最终死在了地渊秘境中。
    “如何？”
    张崇山一直在一旁观察著他的神色，见他回过神来，沉声问道。
    张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念恩，目光中竟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一丝沙哑：“族长，我所修行的炼体功法，正是这《万雷炼体诀》的残篇。”
    此言一出，张崇山瞳孔骤然一缩。
    他知道张耀肉身强横，甚至能硬撼法器，却从未想过，这份强横的根源，竟与今日这桩天降机缘有著如此深刻的联繫。
    张崇山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张念恩身上，语气中充满了讚许。
    “念恩，你此次为家族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张念恩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緋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族长谬讚了，弟子只是按规矩办事。”
    张耀的目光也隨之落在她的身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如今的张耀而言，那部残缺的功法，是他最大的心结。
    而现在，拨云见日的机会，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重中之重，便是找到后续功法。
    他的视线，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瘫软在地的山君身上。
    一瞬间，山谷中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下去。
    山君原本就被那头金色巨龙的威势嚇得魂飞魄散，此刻被张耀的目光锁定，更是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些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张耀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可每一个字落在山君耳中，都无异於九天惊雷。
    “在……在我家祖宅的……一处暗格里……”
    山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本能地回答。
    “祖宅在何处？”
    张耀再次发问。
    山君不敢有丝毫犹豫，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臂，指向了山谷外的一个方向。
    张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单手一招，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將山君从地上凭空摄起。
    “族长，念恩，我且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裹挟著山君，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速度之快，甚至连张崇山都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残影。
    山君只觉得眼前景物疯狂倒退，化作一片模糊的流彩，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剧烈呼啸，整个人仿佛要被狂风撕碎。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股可怕的拉扯力骤然消失。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破败的庄园前。
    正是他的祖宅。
    张耀悬浮於半空，神色古井无波，庞大的灵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
    一寸寸土地，一砖一瓦，任何角落的任何细节，都在他的探查下一览无余。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庄园深处一座早已坍塌大半的祠堂。
    身形一闪，他便出现在祠堂的废墟之中。
    屈指一弹，一道灵力激射而出，精准地轰击在了一处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轰！
    尘土飞扬，地面裂开，一个深藏於地下的石室入口显露出来。
    张耀带著山君飘然落下。
    石室不大，里面除了一排排早已腐朽的灵位牌，便再无他物。
    但张耀的灵识，却清晰地感知到，在石室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后，隱藏著一个被禁制保护的暗格。
    他走到墙壁前，並指如剑，轻轻一点。
    灵力触碰到禁制，发出一阵水波般的涟漪，隨后悄然消散。
    石壁无声地向內凹陷，露出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枚玉简。
    张耀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
    他伸出手，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缓，仿佛那薄薄的玉简有著千钧之重。
    他拿起第一枚玉简，將灵识探入其中。
    《万雷炼体诀·雷涅篇》！
    成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的冷静与克制。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拿起第二枚。
    《万雷炼体诀·雷玄篇》。
    第三枚，《万雷炼体诀·雷煞篇》。
    第四枚，《万雷炼体诀·天殛篇》。
    ……
    当他检查完最后一枚玉简，確认这部功法完整无缺，直达元婴境界之时，紧绷的身体才彻底鬆弛下来。
    多年来的夙愿，一朝得偿。
    那种从心底最深处涌出的满足感与畅快，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处於呆滯状態的山君。
    此刻的张耀，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看这个无意中为自己送来天大机缘的凡人，也顺眼了许多。
    “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的声音恢復了平和。
    山君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他看著眼前这位如同神明般的仙师，眼中爆发出无比炙热的光芒。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仙师！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修仙！求仙师收我为徒！”
    张耀看著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片刻，抬起手，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山君的眉心。
    一股温和的灵力，顺著他的指尖，缓缓流入山君体內，游走一圈，又悄然退回。
    片刻后，张耀收回了手。
    山君满怀期待地看著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你没有灵根。”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座无形的山，轰然压下。
    山君眼中刚刚燃起的炙热光芒，瞬间熄灭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不……”
    一个乾涩嘶哑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不可能的……”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著张耀。
    “仙师！求您再仔细看看！”
    他扑通一声跪倒，膝行向前，声音里带著泣血般的恳求。
    “或许……或许是我的灵根隱藏得比较深，一下子……一下子检查不出来！”
    这番话语无伦次。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却成了他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张耀看著他，神色中古井无波。
    他能理解这种凡人对仙道的极致渴望。
    但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
    仙途之上，容不得半点虚妄的幻想。
    不过，看在此人送上完整功法的份上，他也不介意多费一丝心神，让他彻底死心。
    “好。”
    张耀淡淡吐出一个字，再次抬起了手指。
    灵力再一次，如温和的溪流，缓缓探入山君的体內，轻柔地游走了一圈。
    这一次，山君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股流动的力量上，乞求著能有奇蹟发生。
    然而，那股力量游走一圈后，依旧是悄无声息地退回。
    他的身体，就是一片对灵气毫无反应的顽石。
    张耀收回了手。
    他看著山君那双充满乞求与期待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了事实。
    “確实没有。”
    “换一个愿望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君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灰。
    他鬆开了攥紧的拳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沙子死死堵住。
    眼前的仙师，身后的废墟，都化作了模糊不清的色块。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孩童时，村里的仙师路过，为孩子们检测灵根。
    当仙师摇著头从他面前走过时，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不甘之下，发疯般修炼祖传的《奔雷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將身体锤炼到凡人的极致。
    他以为，武道的终点，或许能触碰到仙道的门槛。
    直到几天前，那个叫张念恩的少女修士，轻描淡写地一指，就將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彻底击溃。
    原来，他几十年的苦修，他所谓的凡人极限，在真正的修仙者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现在，连这最后的希望，也被彻底斩断。
    万念俱灰。
    张耀静静地看著他。
    没有再多说什么，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小袋灵石落在地上。
    旁边，还静静地躺著一枚朴实无华的灰色玉简。
    “这里面是一百枚下品灵石，足够你富足一生。”
    “这枚玉简中，记录了一部名为《流沙覆土诀》的功法，。”
    张耀的声音平淡。
    “拿著这些，好自为之。”
    “莫要再为恶，寻一处安稳之地，开枝散叶吧。”
    他顿了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的后人之中，或许，能诞生出有灵根的血脉。”
    说完，张耀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石室的入口处。
    石室內，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