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章 花爷的话

    爷年逾古稀，身形本就消瘦佝僂，现如今蜷缩在座位上，显得更是弱不禁风！
    他脸上的旧伤淤青虽已开始泛黄，却仍醒目，那是长期受虐的痕跡，脖颈处一圈被绳索勒出的深色瘀痕，更是凸显出之前所承受的非人待遇！而手雷爆炸带来的新伤，让这些旧痕更显触目惊心。
    一道长条状灼伤从爷的脖颈蜿蜒至锁骨，周边皮肤呈骇人的焦黑色，边缘泛红且不断向外渗著血水，与脸上乾涸的血跡和其他伤痕混在一起，极其悽惨！他的头髮凌乱地散落著，几缕白髮黏在满是血污的额头，格外淒凉！双臂处，被捆绑的淤青旁，是手雷弹片造成的细碎划伤！他的皮肉肆意翻卷，星星点点的血跡溅落在衣物上，使那件原本整洁的衣衫变得破烂不堪。
    即便如此，当他看向王焱时，嘴角依旧撇出了一抹发自內心的笑容，眼神中那深沉的慈爱也丝毫未减，仿佛依旧在告诉王焱，不要为自己担忧！
    而姐的模样，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她的左脸被一道深长的刀伤从额头至下巴狰狞地横贯而过，皮肉向外翻卷，森森白骨隱约可见，那伤口仿佛一道丑陋且深邃的鸿沟，將她往昔的慈顏彻底摧毁。手雷爆炸的衝击，让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胸口处，大片被重物砸出的淤青尚未消散，又增添了爆炸衝击造成的青紫瘀痕，衣服被炸出好几个破洞，有的地方还在缓缓渗血，將衣物浸染得愈发鲜红刺目。
    她双眼深陷，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绝望，却又在看向王焱时，隱隱透露出一丝不舍与牵掛。
    看著眼前的这一切，尤其是老两口的眼神，王焱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块巨石哽住，酸涩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眨眼间便浸湿了眼眶，模糊了他眼前爷姐那悽惨的身影。
    王焱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痛，恨不能立刻为这两位遭受苦难的老人討回公道，可此刻，他却只能无助地跪在原地，看著他们在痛苦中挣扎。
    那种无力感如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时之间，悔恨与內疚將王焱彻底吞噬。
    他的面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挣破皮肤。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腮帮子因用力而高高鼓起。紧接著，他突然猛地抬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每一下都带著对自身无能的痛恨。他的身体隨著捶打的动作剧烈起伏，口中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声泣血，满是自责与痛苦，难受得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撕裂。
    未过多久，王焱就进入了一种极其茫然的状態，他好像失去了对於外界的感知能力，也失去了对於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顿时之间，莫名的恐惧又席捲了王焱全身，他很想挣扎叫喊，但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这一刻，王焱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都要崩溃一般。
    然后就在这极度危险的时刻，一丝深入骨髓的冰凉的感瞬间刺入王焱的大脑。
    紧跟著，王焱顿时又看见了周边的一切。此时此刻，姐已经从座位上翻了下来，她双手紧紧的抓著王焱的手腕，眼神中满是担忧。这抹冰凉的感觉，正是姐的双手。
    天知道这个老人为了做到这一步，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王焱猛的摇了摇头，抬手衝著自己就是一个嘴巴，让自己立刻恢復了平静。他直接抱住了姐，想要將姐抱回去。但是姐却衝著王焱摇了摇头，然后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是拼尽全身力气，才传出了一丝细微的动静：“孩，孩子，你，你，你要好好的，別，別让，我们，我们担心，好吗？”
    王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下意识的使劲点头。看著王焱这个样子，姐明显放鬆了不少，她轻轻抬手，抚摸了王焱的脸颊，然后再次说道：“我们的事情，与，与你无关。是，是我们自己的大意，导致了这一切，你，你，不要往心上去，听，听见了吗？”
    此时的姐，已然到了弥留之际，但她依旧没有忘记开导王焱，字里行间也皆是对王焱的担忧。
    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孩子，听见了吗？答应我，好不好？”
    此时的王焱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话，他只能疯狂的点头，然后抓著姐的手腕，痛哭流涕。
    而姐，则已经陷入了极度平静的状態之中，她伸出双手，將王焱的手握於掌心，然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態，似乎又恢復了许多。她如同之前一般，再次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琪琪和天斗，就都交给你了，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们两个照顾好，可以吗？”
    王焱继续点头，泪水顺著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姐轻轻抬起手，擦了擦王焱眼角的泪水。然后衝著王焱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要让王焱別哭。最后，她將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爷，这个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儿。她翻身趴到了爷的座位边，细细打量著面前的男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数秒钟后，姐衝著爷亮出了自己的无名指。上面有一枚普通的银戒指。这是两人几十年前的婚姻见证，也是两人这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见证。最后，她亲吻了爷的唇，然后趴在了爷的身上，彻彻底底的睡了过去。至於爷，他始终极其平静。甚至於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他缓缓抬起手，搂住自己胸口睡去的姐。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姐戴著戒指的手腕。他就这么愣愣的看车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爷嘴角微微抽动，隨即道：“小焱，我累了，帮帮我。”
    爷这简单的几个字，说的王焱下意识的停止了所有的哭泣，他满是不敢置信的盯著爷，然后疯狂的摇头：“爷，爷，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
    “別哭了！”爷极其平静：“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我想走，谁也拦不住！而且，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再重复了！我也真的累了，帮帮我，好吗？”
    如果说王焱之前就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崩溃的地步，那爷现在的话，则是將他彻彻底底的推入了万丈深渊，他不停的摇头，言语中满是恳求：“爷，不要，一切都会好的，爷！求你了！”
    “非要我跪下来求你，是吗？”爷的语调冰冷无情，字字句句都是透彻心扉的绝望：“是吗？”
    这一回，王焱也是彻底傻了眼，他知道，他拦不住爷了。他就这么看著爷，一时之间，脑海中也產生了很多个想法。但所有的想法，在看到爷眼神的那一刻后，便都被彻底打消。
    他死死的盯著爷，爷也盯著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
    最后，王焱还是缓缓的伸出了手，抹向了爷的脸，再看到王焱这一动作之际，爷终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笑容里，更多的是欣赏与解脱以及那无限的渴望。
    然后，就在王焱的手，即將摸到爷脸部之际，爷突然抬起手，抓住了王焱的手腕。
    这一抓，令王焱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內心大喜，以为爷改变了主意，但顷刻之间，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爷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坚决，没有过丝毫的犹豫！
    果不其然，爷在抓住王焱的手后，直接將王焱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口鼻之上，然后死死的盯著王焱，一字一句：“小焱，你听著！我要让他们死！所有人！所有！”
    听见这番话，王焱明显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爷便將王焱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口鼻上，接著，他又把所有的目光看向了王焱，那眼神中满是仇恨与愤怒，似乎是在重复著刚刚的一切。
    这一幕对於王焱的衝击极大，令王焱脸上的所有表情，也在一瞬间恢復了正常。
    顷刻之间，王焱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比爷还要平静！看著王焱这一幕，爷终於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轻轻的拍了拍王焱的手腕，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接著重复道：“我要他们所有人都死！”
    爷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王焱的耳边不停盘旋，始终重复，先后几分钟后，王焱突然毫无徵兆的加大了力气。恰好就在这会儿，又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王焱愣了一下，转过头。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现在抓住他的，也正是王凯。
    他看著王焱这副极其平静的神態，眼神中满是担忧，他衝著王焱摇了摇头，想要制止王焱。
    但王焱却异常乾脆的推开了王凯的手腕。紧跟著便加大了力气。然后眼睁睁的盯著爷。
    从始至终，爷没有过任何反抗与挣扎，有的，只是“享受。”他的手，也始终搂著姐。
    先后足足过了四五分钟，王焱依旧没有鬆开不说，反而另一只手还按了上去，更加用力。
    王焱身边，王凯，老樊，以及柏哥几人早已赶到，看著王焱的行为，几人全都统一的保持了沉默。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更不清楚经歷了怎样的內心挣扎，王焱终於鬆开了爷。
    然后，在王焱鬆开爷的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衝动，没有丝毫的內疚，没有丝毫的悔恨，没有丝毫的愤怒，也没有丝毫的痛苦。更没有丝毫的快乐。
    他掏出支烟，缓缓点燃，然后看向了周围几人：“都在呆著看什么呢？有啥好看的？”
    “赶紧著，各忙各的去吧。小问题。不用担心，我能调整，也能解决。”言罢，王焱转身走到了驾驶位，他衝著司机打了个手势，然后自己就跳上了车子，紧跟著猛踩油门。车辆：“嗡~”的一声就躥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视线！柏哥一看这情况，迅速跳上了另外一辆汽车，紧隨其后。
    老樊转头看向王凯，满脸的惊讶与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凯深呼吸了口气，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话里有话：“哎，这爷可是真够狠的啊。都已经这会儿了，还要拿自己给小焱上课！”
    “你就不怕真的把他逼崩了吗？”
    王凯这番话直接就给老樊说懵了，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