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剖

    听到安德鲁牧师的话语，李维顿时改观了对他的印象。
    安德鲁牧师並非他原以为的唯利是图之辈，冰冷言语中竟透露出一丝善意。
    他担心泰勒的死亡和药剂有关，並且不希望继续影响到不知情的李维，因此想要就此结束这段交易，从而让李维远离那个是非漩涡。
    安德鲁作为教会在册的正式牧师，就算药剂交易的事情曝光，对他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而且他现在都被派遣来这种地方驻守教堂了，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可李维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平民，一旦药剂交易的事情暴露，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上绞架！
    “药剂，是强化药剂，对吗？”就在安德鲁牧师將要关上木门的一剎，李维突然开口说道，同时眼睛紧紧盯著安德鲁牧师，试图捕捉到对方的一丝破绽。
    安德鲁牧师关门的动作猛然一停，李维知道自己蒙对了！
    “你既然知道，难道就不怕被送上绞刑架吗？”安德鲁牧师盯著李维的眼睛问道，“甚至是像你父亲那样，连上绞刑架的机会都没有？”
    “本来怕。”李维点点头，隨即深吸一口气，“现在更怕了！”
    “如果我不清楚交易內容也就罢了，但现在我清楚了药剂的事情，再加上父亲的突然遇难，我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繫在一起。”
    “嗯？”安德鲁牧师眉头微微皱起，不太能理解李维的意图，“那你还想要和我继续交易？”
    “没错！”李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如果父亲出事真是因为药剂交易，那说明我大概率也已经被盯上了！”
    “以那暗中黑手的做事风格，我根本也没有得选择，对方或许只是在寻找一个適合下手的机会而已！”李维苦笑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购买药剂是福是祸。
    而如果他猜对了，那么他现在估计还真是命悬一线！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足以自保的力量！
    “我想要活命，就只能靠我自己的力量了！”李维袒露出真实的想法。
    “你想要服用药剂？”安德鲁牧师也明白了李维的意思，但是並不看好，“修炼骑士力量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就算是天赋过人、资源充沛的贵族子嗣，想要成为一名骑士，往往也需要数年的时间！而你凭什么？”
    “总得拼一把，不是吗？”李维何尝不清楚这些，但就像他刚才说的，他根本没有选择。
    姑父虽然是治安法官，对底层普通人来说权力极大，可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虫子，这件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到姑父一家了。
    而李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那神秘的终末当铺开启，或许一切都將迎来转机！
    安德鲁牧师盯著李维，特別是他眼中的那丝执著，心中顿时有些触动，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而且我猜你需要钱，大量的钱，对吗？”李维见对方似乎有所送动，连忙趁热打铁，“无论你需要钱做什么，我都可以赞助你，源源不断的赞助！”
    “无论我想做什么吗？”安德鲁牧师闻言，眼中竟像是露出了一丝讥讽，隨即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嘎吱”一声打开了大门。
    “唔！”李维暗自皱眉，因为隨著整扇大门被打开，那股腐败气味变得清晰许多。
    “跟我来吧，看看我用药剂换来的金钱，都在了什么地方。”安德鲁轻笑一声，隨即將大门重新关上，带著李维走进教堂內部。
    教堂內部空间不大，仅有的五排供信徒礼拜的长椅早已磨损陈旧，一盏电灯散发出昏黄且不太稳定的光线，不少蝇虫正围著电灯飞旋碰撞。
    那被捆傅在十字架上、已经有些腐朽的神像矗立在祭坛后方，光暗交界中，下半部分恰好被阴影吞噬，上半部分则在摇曳的光晕中若隱若现，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感。
    “嘎吱！”安德鲁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绕过祭坛，推开神像右后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后是他狭小而简朴的起居室。
    房间只有七八个平方大小，但房间里除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外，就是密密麻麻的书籍！
    三面书架从地板直抵天板，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散发出浓重的纸张与墨水混合的气味。
    床前那张唯一的木桌上也凌乱地摊满了纸张，藉助外面的些许光线，李维发现那些纸张上竟画满了各种扭曲的血管网络、分层的肌肉结构以及形態各异的臟器解剖图！
    纸张上的墨水还没有完全乾透，显然这些手绘图纸应该都是出於安德鲁之手！
    李维心中猛然一跳，他似乎猜测到安德鲁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来到这房间之后，安德鲁並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东面的书墙前用力一推，隨即书墙后露出一条斜向下的狭小通道。
    就在书墙移开的瞬间，一股相当浓郁的腐臭血腥气味扑面而来，几乎熏得李维想要呕吐，酸水直冒！
    李维强忍著生理上的不適，屏住呼吸跟著安德鲁进入通道，向下行走了十几级台阶，来到了一处地下空间。
    这地下室由泥砖砌成，大小近百平方、三米高，原本应该是教堂下的一处地窖。
    空间里安装了四盏电灯，把整个地下室照亮的同时，也散发出阵阵热量，那股腐臭气味顿时更浓了。
    儘管李维已经猜测到安德鲁正在做什么、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清地下室內的场景后，还是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腐臭血腥气味一下涌入，李维连忙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但胃里面依旧是一阵翻涌。
    只见地下室內中央、同时也在一盏电灯的正下方，摆放著一张木板床，而木板床上竟然摆放著一具刚刚进行解剖的死尸！
    那具死尸胸腹部的皮肤被切开，裸露出肚皮下的黄色脂肪，让李维不由想起晚上刚吃的奶酪！
    最关键的是，即便这具尸体似乎被安德鲁清洗过，但是依旧能够明显看出尸体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腐败！
    显然，安德鲁对这具尸体解剖的时候，尸体已经不怎么“新鲜”了。
    而在解剖桌四周，则是一张张摆满玻璃罐的木架，各种器官组织浸泡在满是福马林的玻璃罐中。
    李维心中顿时想明白了，安德鲁作为一名教会牧师，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间破败教堂驻守了。
    因为对於安德鲁来说，这间教堂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优越了！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间教堂不远处就是整个城市的公共墓地，有著源源不绝的尸体支撑安德鲁的解剖实验。
    而且这间教堂位於工业区，几十座工厂烟囱里喷出的刺激性气味浓烟，能够掩盖了安德鲁解剖实验中的腐臭气味！
    同时，教堂远离城市和村镇，只有少数工人会选择来这里进行礼拜，然而工人们的嗅觉早被工厂里的刺鼻气味摧毁，即便进来礼拜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大大降低了实验暴露的可能性。
    “看到了吧！”来到这处解剖室后，安德鲁整个人竟显得轻鬆许多，脸上也不再是那副严肃的紧绷表情，戴上一副皮质手套后，拿起桌上的小刀就继续开始了进行到一半的解剖。
    “如果你现在离开，把今天听的、看的、说的都烂在肚子里，那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安德鲁头也不抬的说道，“当然，你要是去教会举报我，那你或许能得到教会的庇护！”
    教会认为人体是“上帝的殿堂”，盗窃和解剖尸体被视为褻瀆神明的行为，一旦被抓住就会被处以绞刑或者是火刑！
    即便没有亲自动手盗窃和解剖尸体，只是给予帮助或者仅是知情不报，被教会发现后都会处以极刑！
    当然，拥有前世记忆的李维，自然不会愚昧认为人体解剖是什么褻瀆神明的邪恶巫术。
    相反，对於安德鲁这样的人，李维心中是抱有相当大的敬意的，毕竟如果没有这些医学先驱冒著被处死的危机潜心研究，又怎么可能会发展出造福全人类的现代医学？！
    只是李维没想到的是，这位“瀆神者”竟然是一位本应捍卫教义的教会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