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年与离別

    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寧渊坊市，一阶上品洞府。
    张耀盘膝静坐於蒲团之上，修为已然攀升至炼气九层初期。
    他缓缓睁开双眼，悠长吐出一口浊气。丹田中那巨大的灵力漩涡，已经比炼气七层时增加了数十倍不止。
    对於一个三灵根资质的修士而言，三十四岁臻至炼气九层，几乎是难以想像的速度。
    许多同等资质者，按部就班修炼，往往需要他两倍的时间才能达到。
    若非这十年间，他近乎常驻於此地，藉助这一阶上品灵脉修行，汲取著远超外界的精纯灵气。
    若非大量一阶上品丹药。
    若非还有一阶上品聚灵佩时刻匯聚周遭灵气，以及万雷炼体诀炼化丹毒。
    恐怕此刻，张耀依旧在炼气八层挣扎。
    而接下来，隨著他的实力继续提升，体內的灵力漩涡將经歷一个质变。
    由气化液。
    同时在丹田的中央深处，还会凝聚出一座道基。
    筑基之境，便是由此得名。
    张耀在心中默默盘算著这十年的开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储物袋。
    仅仅是租用这间位於寧渊坊市核心区域的一阶上品洞府，每月三百下品灵石的费用，十年累积下来，便是整整两万枚下品灵石。
    这还是张耀没有一直待在一阶上品洞府的缘故。
    没办法，这笔灵石必须得。
    家族那条贫瘠的一阶下品灵脉，对於如今的他而言，提供的灵气稀薄得可怜，仅够勉强维持修为不至於倒退，想要依靠它来衝击更高境界，无异於缘木求鱼。
    除了洞府的租金，丹药的消耗同样极其高昂。
    市面上最为常见的一阶上品丹药玄黄丹，一瓶十颗，固定售价为一百五十枚下品灵石。
    为了追赶进度，他几乎每月都要消耗至少一瓶，有时甚至更多。
    十年，一百二十个月，从未间断。
    这又是整整一万八千枚下品灵石的庞大支出。
    若非每月有红川阁那边固定送来的分红，再加上他自己身为一阶中品炼器师，时常利用修炼间隙炼製些灵器出售，换取灵石。
    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巨大的消耗。
    炼气期尚且如此艰难，每一步提升都需耗费海量资源。
    一旦突破至筑基期，对於灵气的需求量，只会呈几何倍数暴涨。
    到那时，即便是眼前这间一阶上品的洞府，其提供的灵气恐怕都將显得捉襟见肘，难以满足他日常的修炼所需。
    必须为家族寻觅一处灵气更为充裕的立足之地。
    至少，也要拥有一条完整的一阶上品灵脉，才能支撑起家族未来的发展，以及他自身的修行。
    甚至最好是一座拥有二阶下品灵脉的绿洲！
    张耀在心中默默想道。
    不过对目前的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准备突破到筑基。
    而想要购买到筑基丹，唯有前往流云宗山门所在的巨型绿洲才有可能。
    洞府的大门轰然洞开。
    张耀並未在洞府外过多停留，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坊市熙攘的人流之中。
    红川阁內，依旧是熟悉的药膳香气，只是今日的气氛，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大长老张玄同端坐於內堂主位，见到张耀进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
    “耀儿，你来了。”
    张玄同的声音平静。
    张耀上前，恭敬行礼。
    “大长老。”
    “坐。”
    张玄同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张耀依言坐下，身姿挺拔。
    “此番前来，是向大长老辞行。”
    张耀直接道明来意，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张玄同微微頷首，对此並不意外。
    “老夫知道，你接下来要为筑基做准备了。”
    他端起面前的灵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透过茶气，落在张耀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上。
    “你如今已是家族中的战力第一人，此行前往流云宗，路途遥远，凶险难料，老夫便不陪你同去了。”
    “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对你来说只是累赘。”
    张玄同放下茶杯，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以及两个玉盒。
    “这里是两万枚下品灵石。”
    张玄同將储物袋推到张耀面前。
    “这两个玉盒中，是两张二阶上品符籙。”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著玉盒表面，声音多了一丝郑重。
    “一张【遁空符】，一张【玄甲符】。”
    “二阶上品符籙，市面上极难购得，这两张，还是家族託了不少关係，加了高价才勉强弄到手。”
    张玄同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其中蕴含著浓浓的关切与期盼。
    “耀儿，此行务必保重，记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张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两万枚下品灵石，两张二阶上品符籙。
    每一张二阶上品符籙，价值至少两千枚下品灵石，而在西南角这处穷山僻壤，只会更贵。
    总价翻倍都不止。
    这意味著家族一次性拿出了接近三万枚下品灵石。
    他清楚，这几乎是家族能够拿出的，最大程度的流动资源了。
    “大长老……”
    张耀接过储物袋与玉盒，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家族的心意，弟子明白。”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郑重的承诺。
    张玄同欣慰地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对了，与你同为第四代修士的族兄张明玉，如今正在流云宗修炼。”
    “家族五长老张云希，也在流云宗那边照拂他。”
    “你若是到了流云宗，可以设法寻到他们。”
    “同为家族修士，身处异地，或可相互扶持一二。”
    张耀闻言，眸光微动。
    张明玉，双灵根，从小被送往流云宗。
    五长老张云希。
    这些信息，他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弟子明白了。”
    他再次应道。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毕，离別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张耀起身，再次对张玄同深深一揖。
    “大长老，弟子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还望您多保重身体。”
    张玄同也站起身，走到张耀面前，伸出略显乾枯的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家族，等你回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与信任。
    张耀挺直了脊樑，最后看了一眼这位为家族操劳一生的老人，转身，迈开坚定的步伐，向红川阁外走去。
    阳光透过门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张玄同目送著张耀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长老，此刻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
    他仿佛看到了张家未来的希望，正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耀儿，一路顺风啊……”
    一声低不可闻的嘆息，消散在红川阁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