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灵舟小二

    七日时光，於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张耀按照约定，提前来到了空天灵舟的特定入口。
    此处人流明显稀疏许多，大多是与他一般，通过各种渠道在灵舟上谋得一份差事的修士。
    他身著那件新购得的黑色劲装法衣，敛去了所有灵力波动，看上去与寻常的炼气中期修士並无二致。
    出示了那枚刻有“空”字的令牌，验明身份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修士面无表情地將他引向灵舟內部。
    舟內通道曲折幽深，两侧的舱壁闪烁著灵纹的光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那管事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金属小门前停下。
    “这里便是你的住处，非当值时间，不得隨意走动。”
    “你的差事，明日自会有人前来分派。”
    管事冷淡地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渐行渐远。
    张耀推开小门，里面是一处极为狭小的空间。
    仅有一张简陋的石床，一张矮几。
    不过，对於修士而言，能有一处隔绝他人探查的私人空间，已属难得。
    毕竟，每个修士都不愿自己的隱私被隨意窥探。
    他盘膝在石床上坐下，心中念头微动。
    嗡。
    四周的墙壁忽然泛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
    紧接著，外界的景象毫无徵兆地显露在他面前。
    並非窗户，而是通过某种玄妙的阵法，將灵舟外界的实时景象，完美地投射在舱室的四壁与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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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空天灵舟似乎仍静静停泊在广场之上。
    下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渺小如蚁。
    远处的碧山坊市，建筑鳞次櫛比，在晨曦中勾勒出恢弘的轮廓。
    张耀安静地等待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震颤从脚下传来。
    视野中的景象，开始缓缓移动。
    空天灵舟，起航了。
    庞然大物般的船身，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的速度，脱离了地面。
    广场上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化作模糊的黑点。
    坊市的建筑也迅速缩小，如同沙盘上的模型。
    张耀感觉自己仿佛並非置身於船舱，而是独自一人，在这片独立的空间中冉冉上升。
    就像……自己在飞翔。
    云层从“脚下”掠过，触手可及。
    罡风呼啸的声音，竟也通过阵法模擬，隱隱传入耳中。
    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轻拂过他的脸颊，带著高空特有的清冽。
    这种感觉，奇妙至极。
    天地在迅速远去，变得渺小。
    而他，则在不断升高，视野无限开阔。
    碧波绿洲那浩渺的湖泊，此刻宛如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巨大蓝翠，波光粼粼。
    张耀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种壮丽的景象之中。
    一种难以言喻的洒脱与快意，在他胸中激盪。
    俯瞰山河，遨游天际。
    他不禁握了握拳，一股强烈的渴望自心底涌起。
    筑基期。
    唯有达到筑基期，方能真正御使灵器飞行，亲身体验这种挣脱大地束缚，自由翱翔於九天之上的感觉。
    不再是凭藉外物，也不再是身处这方寸之间的模擬。
    天地任逍遥。
    这五个字，此刻在他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
    空天灵舟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然衝破了云霄，进入了更高远的天穹。
    下方的大地，变得模糊而遥远。
    四周是无尽的蔚蓝。
    张耀默默看著这一切，眼中的嚮往，愈发炽热。
    ……
    灵舟上的灵膳阁，远比张耀想像的更为宽敞奢华。
    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灵气。
    数十张由某种灵木雕琢而成的餐桌错落有致，每一张都隔著恰到好处的距离，保证了食客的私密。
    此刻，阁內已是高朋满座。
    近百位气息或深沉如渊，或凌厉如剑的修士，三三两两聚在一处。
    他们皆是筑基期的前辈高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势流露。
    张耀身著灵膳阁提供的统一青色杂役服饰，行走其间，动作麻利却不失沉稳。
    他的任务便是为这些筑基强者端送灵膳，添奉灵茶。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同时见到如此多数量的筑基期修士。
    每一位，都曾是天骄，是无数炼气修士仰望的存在。
    张耀垂首敛目，將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默默观察著，学习著。
    他深知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这些修为远超自己的前辈面前。
    “小二，这龙鬚茶再来一壶。”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张耀闻声，迅速来到一张靠窗的桌案旁。
    桌边坐著两位老者，一位鹤髮童顏，另一位面容清瘦，目光锐利。
    “前辈稍候。”
    张耀恭敬应了一声，转身去取茶。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动作行云流水，倒让那鹤髮老者多看了一眼。
    不多时，张耀提著一壶新沏的灵茶返回。
    “前辈，您的茶。”
    鹤髮老者接过茶壶，隨意问道：
    “看你年纪不大，修为倒也尚可，怎会在此处做这杂役？”
    张耀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
    “晚辈资质愚钝，修行艰难，能有机会在此瞻仰各位前辈风采，已是莫大荣幸。”
    他微微躬身，语气诚恳。
    那清瘦老者闻言，嗤笑一声。
    “油嘴滑舌。”
    鹤髮老者却摆了摆手，眼中露出一丝玩味。
    “老夫看你倒非池中之物，只是机缘未到罢了。”
    他从储物袋中隨意摸出十几枚下品灵石，丟在桌上。
    “赏你的。”
    张耀心中並无太大波澜，这些灵石对他如今的身家而言，算不得什么。
    但他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赏赐。”
    他將灵石收入袖中，並未立刻退下，而是似有所感地望向窗外翻涌的云海。
    “先前听闻前辈高论，言及风吹幡动，弟子愚钝，窃以为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耳。”
    这话一出，那两位老者皆是一怔。
    鹤髮老者目光微凝，细细打量了张耀一番。
    清瘦老者则是眉头一挑，带著几分审视。
    “哦？此话怎讲？”
    鹤髮老者饶有兴致地问道。
    张耀微微一笑。
    “风无常相，幡亦无常主，唯心念流转，生出万般景象。”
    “若心不动，则风亦静，幡亦止。”
    这番话並非他首创，而是借用了前世的一段禪宗公案，稍作修改。
    但在这些土生土长的修真者听来，却別有一番玄妙意味。
    鹤髮老者抚须沉吟，眼中闪过一丝讚赏。
    “有点意思。”
    “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见地，倒也不易。”
    他心情似乎不错，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十枚下品灵石。
    “这是额外的赏赐，你且退下吧。”
    “谢前辈。”
    张耀再次道谢，这才不疾不徐地退开。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数日时有发生。
    张耀言语间总能带著几分新奇的思路，虽不至於惊世骇俗，却也足以引起这些见多识广的筑基前辈一丝兴趣。
    偶尔的打赏，从十几枚到几十枚下品灵石不等，倒也让他这杂役生涯不至於太过枯燥。
    这一日，张耀正为一位面容儒雅，身著月白儒衫的中年修士送上一份精致的灵果拼盘。
    这位中年修士姓寧，据说是来自某个颇有名望的修仙世家，举止温文尔雅，並无寻常高阶修士的倨傲。
    寧姓修士放下手中的玉简，目光落在张耀身上，带著一丝探究。
    “你这小子，很不错。”
    他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
    张耀心中一凛，面上依旧带著恰到好处的恭敬。
    “前辈明鑑，晚辈只是尽好本分。”
    寧姓修士微微摇头。
    “我观你气血隱有雷音，肉身体魄远超同阶，且神魂似乎也颇为凝练。”
    张耀心中暗惊，这位寧前辈的眼力当真毒辣。
    他身上的法衣虽能遮掩灵力波动，但终究瞒不过真正的有心人。
    “前辈谬讚了，晚辈只是偶得一些机缘，於炼体上略有小成。”
    寧姓修士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你如此年纪，这般修为，想来是为了那筑基丹而来吧？”
    张耀默然。
    筑基丹，对於任何炼气期修士而言，都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只是其价格之高昂，获取之艰难，足以让九成九的散修望而却步。
    寧姓修士见他神情，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轻嘆一声。
    “筑基丹，千金难求。”
    “即便是我等世家子弟，想要获取一枚，也需付出不小代价，更遑论寻常散修了。”
    张耀垂首，没有接话。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身家虽有数万下品灵石，但一枚筑基丹的市场价，往往在四万下品灵石以上，且有价无市。
    寧姓修士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乎在斟酌言辞。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看你心性尚可，也算有几分悟性，便提点你一句。”
    张耀精神一振，立刻躬身行礼。
    “还请前辈指教。”
    寧姓修士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
    “筑基丹虽好，却也並非成就筑基的唯一途径。”
    “世间丹药万千，总有一些能够另闢蹊径。”
    他看著张耀，眼中带著一丝深意。
    “若你实在难以购得筑基丹，不妨尝试搜集三枚丹药。”
    “其一，为『护脉丹』。”
    “此丹能在你衝击瓶颈，经脉受创之时，最大限度护住你的心脉与丹田，不至於留下难以弥补的道伤。”
    “其二，为『真灵丹』。”
    “此丹蕴含精纯庞大的灵力，可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强行冲开那层壁垒。”
    “其三，则是『破妄丹』。”
    “此丹最为关键，它能助你在心魔入侵之际，守住灵台清明，不为虚妄所迷。”
    张耀听得心神激盪，將这三种丹药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寧姓修士继续说道：
    “这三枚丹药，若能配合得当，其效果虽不及完整一枚筑基丹，却也能有其三四分效力。”
    “最重要的是，这三种丹药，虽也算珍稀，但比起筑基丹，无论价格还是获取难度，都要低上不少。”
    “你若肯费些心力，在一些大型坊市之中，总归是能寻到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切记，服用之时，须得按照我所说的顺序。”
    “先服护脉丹，稳固根基。”
    “再吞真灵丹，积蓄力量。”
    “待到瓶颈鬆动，心魔欲起之际，立刻服下破妄丹，方能一鼓作气，破境功成。”
    “当年我一位族叔，便是凭藉此法，侥倖踏入了筑基之境。”
    张耀听完，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番指点，其价值之大，简直难以估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著寧姓修士郑重行了一个大礼，几乎要触及地面。
    “前辈今日指点迷津之恩，晚辈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寧姓修士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举手之劳罢了。”
    “修行之路，本就艰难，能帮一把，便帮一把。”
    “你好自为之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张耀可以退下了。
    张耀再次深深一揖，这才缓缓退开。